我们走在布满荆棘的的路上,却因为彼此陪伴而无怨无悔。
H市下雪了。
苏沐橙窝在战队宿舍的沙发上,抱着厚厚的毛毯发呆。
这个房间可能是嘉世宿舍里唯一有客厅这种配备的。那个时候联盟刚刚起步,饶是拿下第一赛季冠军、又是本赛季夺冠大热门的嘉世,账本上也是血红一片;也还没有所谓的嘉世大楼,只是租下了大楼的两层,一层做训练室和办公室,一层做选手宿舍。
苏沐橙的宿舍跟训练室同层,当时她还不是战队的正式选手,又是唯一的女生,陶轩已经尽他所能的在诸多不便中为她创造一些方便。
陶轩领着决定签约嘉世的苏沐橙,后面跟着当时嘉世战队的正副队长,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这个精心布置过的房间。
叶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平静下来,“啧啧,豪宅啊。”他倚在门边,手指夹着还没来得及点着的烟。
“羡慕了?那让老板也给你弄一间。”旁边的吴雪峰调笑他。
“沐橙不如再收留我一次吧!”叶秋也笑。
“好啊。”苏沐橙总是答应得很爽快。
“去去去,瞎胡闹什么。”陶轩总是几人里最不爱开玩笑的。他是战队老板,比战队里最年长的吴雪峰还要再长好几岁,所以经常摆出一副最老成的样子。
“谢谢你,陶哥。”
夕阳的余晖隔着窗帘透进房间,照得一切都散发出迷人的温暖气息。
那时他们青春洋溢,那时他们壮志满怀。
一切都因为崭新而显得充满希望。
可是她没有注意到走进新房间时叶修一瞬间的惊讶眼神,她只顾着感激陶轩为她准备的房间,却忘了为何这个房间早已被布置得有模有样。
就好像她一定会选择职业选手的道路,一定会住进来。
苏沐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陶轩怀抱着相当的感激和信任。
从最开始,哥哥和叶修在陶轩网吧里打荣耀,苏沐橙在上学,都是托陶轩照顾他们的午餐。然后他们有了组建战队的想法,陶轩也大包大揽地让他们“好好打游戏,其他的交给我”。后来哥哥意外离世,依然是陶轩帮着她和叶修打理了苏沐秋过世后的一切。
从小到大苏沐橙始终信奉着心怀感恩、真诚待人的法则。她爱憎分明,却也一厢情愿地认为,在人际交往中,当你接纳了对方,对方也同样会接纳你。所以她总觉得,这些年的相处和并肩作战,陶轩多多少少会顾念着所谓的“情义”,跟她和叶修站在同一边。
然而现实总是给人当头一击,情义与利益的碰撞也只有一方能取胜。
今天是嘉世宣布队长叶秋退役的日子。
他根本不是退役!他是被这群白眼狼给逼的!
苏沐橙恶狠狠地瞪着电视里假惺惺地念着感激叶修的通稿的新闻官,巴不得冲进屏幕去撕破这些人虚伪的假面。她甚至可以想象叶修离开,刘皓和陈夜辉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令人作呕。
她当然知道这俩人早就跟叶修不对盘,在训练营的时候,陈夜辉就毫不掩饰他对一叶之秋志在必得的向往——而正是一叶之秋真正的主人,他们景仰的天神般的队长,一句“未够水准”,亲手葬送了他的“斗神梦”。可叶修从来就不是个圆滑的人,对荣耀更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他说的“不够水准”,就仅仅是“不够水准”的意思,陈夜辉却觉得这是叶秋的刻意刁难和针对。
而那个刘皓,叶修也早就说过,他天赋不低却总是小心思太多,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或许正是这个队长当得不够圆滑吧,让刘皓产生了“他心里的叶秋”和“真正的叶秋”的落差,从此恨上了他,背地里不知道搞了多少小动作把叶秋在团队赛中孤立出来。
苏沐橙觉得很自责,明明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却因为对陶轩的盲目相信而选择了无视。
她发着呆,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听都能听得出来是喝多了的“老子才是斗神!”“是是是,孙哥您说的都对。”这样的对话,突然笑出声来。陶轩舍弃了叶秋,换来一个孙翔,真是个无比愚蠢的决定。叶秋,联盟四大战术大师之一,嘉世建队至今所有战术的制定都仰赖他来完成;而孙翔,带着越云杀出重围时,叶秋就跟嘉世所有正选研究过他,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个有勇无谋的独行侠。
不知道是他们压根没有听进去,还是根本不在乎荣耀和冠军,只想把叶秋给弄走,竟然没有一个人去跟陶轩说过这些问题。
斗神,就你也配?
苏沐橙冷笑着,却是听见了门外陶轩的声音,“行了都别闹太晚,孙翔刚来,明天你们带他再熟悉熟悉环境。”
这个从叶秋离开嘉世就没有露面的战队老板,今天带着他喜气洋洋的声音,和他战队的选手出去庆祝了。他很高兴,就像许多年前带着苏沐橙和叶修、吴雪峰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一样。当年他想要冠军,叶修给嘉世带来了三连冠;现在他又想要一个接受商业活动的队长,弄来了孙翔,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这时,苏沐橙才发现,在叶修与商业化的拉扯下度过的这几年里,陶轩早就站在了她和叶修的另一边。她这才想起,吴雪峰退役前,偷偷跟她说的,“多帮帮叶秋”,原来还有另一层深意。她这才明白,或许相对于她成为职业选手这件事,真正让陶轩那样开心的,是潜藏在她的外貌下的,巨大的商业价值。
虽然她不想把跟嘉世有关的一切都跟利益挂上钩,在现实面前谁都得低头。可她还是很想问问陶轩,问问簇拥着孙翔的她的“队友”,是他缔造了嘉世三连冠的王朝,你们凭什么轻易舍弃他?
第二天一早,苏沐橙就接到了战队经理的电话,让她到办公室去一趟。推开门就看到孙翔坐在经理办公室,跟崔立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崔经理。”苏沐橙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无视了崔立“请坐”的示意,僵硬地站着作为她对于战队放弃叶秋的不满和反抗。战队经理作为人精中的人精,当然明白苏沐橙此举的含义,便也没再有表示。紧接着,他开始传达战队希望苏沐橙和孙翔作为“CP”进行一番炒作,吸引投资商的通知。
从苏沐橙第四赛季出道,一叶之秋和沐雨橙风就一直是最佳搭档——而这两个账号的操纵者,一个是从不露面的神秘高手,一个是貌美如花的联盟女神,引发了粉丝和媒体各种各样关于他们关系的猜测。
如今把叶修逼走了,来了个同样可以作为战队门面的孙翔,呵,陶轩的算盘倒是打得好,还想乘着他的顺风车,再赚一笔呢。
“我拒绝。”苏沐橙斩钉截铁。
“这是战队的决策。”崔立也同样不甘示弱。
“战队的决策?你们以为我和叶秋拿三个最佳搭档靠的是战队的决策?”苏沐橙冷笑。
“小苏,搭档退役我们都很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希望从今天开始,你和孙翔能重点练习团队战的配合。”
“好啊,那你们就试试看好了。还有事吗,没有我就去训练了。”
说完,苏沐橙撇下了一直插不上嘴的孙翔,离开了经理办公室。
孙翔跟着也走了出来,亦步亦趋地想跟上苏沐橙,苏沐橙却径直往前,半点没有要等他的意思。路上碰到了一些训练营的孩子和队友,看到她先是楞了一下,而后对她身后的孙翔打招呼道,“孙队好。”
以前她总是跟叶修并排走,训练营的孩子和队友遇到了,也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叶队好。”几乎是一样的场景,不同的人带来的感受,却大相径庭。
大概是对他拿到一叶之秋的耿耿于怀,又或许是对嘉世逼走叶修的愤懑的转嫁,苏沐橙看到孙翔就抑制不住负面情绪的爆发。
但真正让她生气的,还是以陶轩为首的这一群“嘉世人”。她不能接受这些人在舍弃了叶修之后,还能虚情假意地维持表面的和平,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榨干他留下的本就不多的商业价值;可同时他们又太心虚了,逼他退役,立刻找人取而代之,占据他曾经的一切,以此来抹杀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多么卑劣的一群人,多么可笑的一个战队。
她第一次因为自己身处这个战队、与这些人为伍而感到耻辱。
“杨姐,我是沐橙。”训练结束后,苏沐橙拨通了那个她一度以为永远不会用到的电话。
“你……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想转会?因为叶秋?”
“嗯,具体的不方便多说,还要麻烦杨姐多多帮我留意了。”
“你知道的,你跟嘉世合约还没到期,现在转会是有点麻烦的。”
“我明白,杨姐,麻烦你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挂断电话,苏沐橙躺在沙发上又开始了神游。
H市的冬天真冷啊。
其实从嘉世宣布叶秋退役到现在,她的电话已经被朋友和媒体打爆了,QQ也塞满了同期、不同期的选手的问号。可是她一个电话都没接,一句话都没有回复,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甚至不能回复。
苏沐橙觉得很无力,她才发现,有些事情,不是有一张嘴,或者一双手,就能说得清的。
来到嘉世后,她只有过两个无助的时刻。
第一次是第四赛季,在张新杰的辅助下,死敌霸图撕破了嘉世的三连冠神话。她始终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好,没有帮到叶修。
但那个时候,叶修还在嘉世,还是他们最可靠的队长。他说,“我们明年再来。”
很多年前在哥哥“叶修最强”的熏陶下,她对叶修的强大就有着近乎信仰的崇拜。以至于甚至还没来得及细想自己,她就带着哥哥对荣耀的梦想,与成就叶修的荣耀的目标,进入了职业联盟。
她挺愿意就当个小尾巴,让哥哥和叶修带着自己,玩荣耀也好,或者是别的什么游戏都好。他们带着自己就好。就像“一叶之秋”和“秋木苏”这两个名字,就像每个三个人围在一起吃饭的傍晚,她原本就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到他们的荣耀里去而已。她喜欢荣耀,但她更喜欢大家一起为了荣耀拼命努力的感觉。
她喜欢看同伴一起挥洒汗水,登上巅峰的热血漫画;也喜欢跟着叶修,讨论战斗法师和枪炮师的配合方法,讨论团队战的战术套路,这种“大家一起为了某件事努力”的概念,能让她觉得无比充实。
可是现在,那个从一开始就带着她在荣耀里大杀四方的人,被逼走了,她一下子失去了她的伙伴,失去了努力的方向。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伙伴现在在哪里,她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再和他一起打荣耀。
这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在几次模拟团队战练习孙翔却依旧在和队友脱节后,更甚。其他选手、甚至陶轩,都道是苏沐橙不愿意配合,才让团战脱节,慢慢就放弃了苏沐橙出站团队赛的安排,她和孙翔的CP炒作也不了了之了。
可是某种层面上,苏沐橙是十分清醒的。不谈她对一叶之秋这个账号的感情,作为一个老道的策应手,又是职业选手,她的专业素养也不允许她敷衍战队训练——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孙翔并没有配合意识罢了,她再疲于奔命也没有用。
但是,嘉世就是这样了。
她并不像叶修那样,不在意这个战队做过的龌龊事。所以她根本再懒得为了这个战队,像曾经的叶修那样,呕心沥血、挖心掏肺,反而乐得背这个“不配合”的锅,开始尝试着向主攻手转型。
因为他说过,还没到绝望的时候。他还会回来。
苏沐橙始终相信着。
而在他回来的时候,自己要变得更加强大。不需要他“带着”自己,也依然能站在他的身边,成就他的荣耀。
那么这些年所经历过的颠沛与背弃,就都是值得的。
人生如逆旅,你我是行人。
有人同行,纵然前路荆棘遍野,心里也一样充满了力量。
“醒了吗?来帮我刷个本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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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尝试沐沐的单人中心,压力山大啊。主要的时间线就是叶修被逼退役,到他打电话给苏沐橙让她一起来刷本。其实是想写个类似“一夜长大”的那种感觉……但是她的成长完全绕不过叶修,所以我也很怕突然就变成CP文了()不过还是麻烦大家不要当成CP文看!这篇真的是单人向!(跪
另一个问题就是叶修和叶秋的称呼,就是,苏沐橙的视角里,还是叫叶修的,但是在嘉世战队的场合,就还是叶秋,其实不乱的!(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