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锐的方,程思嫣的程。
*我又来搞邪路子了。
*本来说最近过得太沉重想写点轻松的,结果也不知道算不算轻松啊。
*题目是一首葡语歌,意思是没有你我怎么办。
01.
程思嫣第一次见到方锐时,她还是《电竞之家》N市记者站的一个实习生。
那是她第一次进行独立采访,本来应该是由带教老师带着她的,可是老师一个电话就被本部召回B市了。
《电竞之家》的记者站规模向来不大,就连嘉世那样的豪门,在H市常驻的也只有两个记者而已。程思嫣所在的N市是呼啸战队的主场,呼啸战队虽说是季后赛的常客,但不说冠亚军的争夺,半决赛的赛场也鲜少踏入。如此,N市的记者站人自然是不会多,如果不是上赛季呼啸弄出了一个“犯罪组合”在季后赛风光了一把,连程思嫣这个实习生都不一定会被招进来。
这种人手紧缺的情况,程思嫣当时来面试时就已经了解了。眼下这个访问,她是再无奈再紧张,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所幸她的第一个采访对象是方锐,这个不知紧张为何物的新生代“猥琐大师”。
02.
程思嫣发誓,方锐是她所访问过的最能唠的职业选手。
在她坐下,从包里掏出相机、录音笔、笔记本这一系列的动作的时间里,方锐已经开始了他的“单口相声”。
“哟,小姑娘是《电竞之家》新来的呀?以前没见过你啊。”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们老张老师呢?”
“嗬,这相机够大的,你就一个人背过来啦?”
“小姑娘把我拍帅点儿呗,谢谢谢谢。”
程思嫣本来以为电竞选手都跟嘉世传说中的那尊“大神”似的,高贵冷艳、生人勿进,想做个访问不仅要提前预约,任何没有营养的问题都会遭到惨无人道的鄙视——她眼前的这位,似乎也太“平易近人”了点儿吧?
“妹子,你紧张吗?别紧张,我也去年才出道,都是新人哈。”
程思嫣本来低头摆弄着三脚架,被方锐时不时的发问问得好像他才是记者,终于忍不住开始吐槽。
“嗯……方锐大大,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活泼?”
“一般一般,比起黄少天还是差远了。”
程思嫣想笑,抬眼却望见了方锐的眼睛,闪着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专属的,热忱、勇敢、和生机勃勃的光芒。
只消一瞬间,她觉得她的心脏被击中了。
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她想。
03.
其实在此之前,程思嫣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喜欢上一个电子竞技职业选手。
她是喜欢游戏,才选择了体育新闻这个行业,可是她这个连五险一金都没有的实习小记者,和那些大神级别的职业选手比起来,宛如云泥。
这样的喜欢,她自己也不知道夹杂了多少对职业选手的崇拜因素在里面。
可是这并不影响程思嫣对方锐的暗恋情愫野蛮生长,更何况她“近水楼台先得锐”——N市除了呼啸没有别的战队,她几乎就是呼啸的随队记者了——没事儿就往呼啸跑就是程思嫣的日常,带教老师当她热情上进,战队方面也乐得跟媒体搞好关系。
当然了,她大部分时间也很难见到方锐,毕竟职业选手的训练时间都是课程表似的安排好的,程思嫣也不是个只得懂儿女情长的恋爱脑。她抱着她的小小笔记本写下了一篇一篇的新闻稿,带教老师看好她,主动提出希望她毕业后留在《电竞之家》。
程思嫣当然说好啊好啊,她虽然只想当个小记者,没有什么报效祖国的远大志向,但是只要想到自己在一步一步走向方锐,她依然充满动力。
04.
程思嫣本科毕业时,正值荣耀职业联盟第七赛季的夏休期。
第七赛季季后赛,微草再次夺冠,百花却是拿到了第三个亚军,队长张佳乐黯然退役——不过这些新闻都没怎么影响到呼啸,毕竟他们虽有“第一流氓林敬言”和“猥琐流大师方锐”的犯罪组合,却依然不是夺冠大热门,甚至连“最佳搭档”都要为嘉世的那一对让路。
真正在呼啸和粉丝内部起了波澜的新闻,其实是百花战队本赛季出道了一个极其有天分的流氓选手唐昊,一副要取代林敬言“第一流氓”地位的架势;同时,蓝雨战队也出道了一个“非主流”盗贼选手林枫,跟已经封神的全明星选手方锐惯用的猥琐流打法不同,林枫是一个战斗贼。
“战斗贼哈。”程思嫣夹了一块烧鹅放进碗里,一边跟坐在对面的方锐搭话,一边在大脑中疯狂思考,怎么吃这块烧鹅才能保持优雅,不被酱汁沾到脸上。
“哈哈哈,”那头的方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年轻人嘛,出其不意才是我们玩盗贼的真谛啊。”
其实程思嫣明白的,毕竟这两年来,她一直默默注视着方锐。他的“猥琐流”打法不够好看,经常东躲西藏、满地打滚,竞技体育里慕强的粉丝不喜欢这种狼狈场景,但是方锐的实力够强,这就足够让他每年挺进全明星。
05.
“方锐大大,”程思嫣用手在嘴边比划,“你吃到脸上了。”
今天这顿晚饭,是方锐看到程思嫣发的“成功转正”的微博,主动提出要给她庆祝一下,主要是感谢她在实习期间给还是新人的方锐写过不少稿子。
程思嫣看着方锐攥着一个纸团,一边仔仔细细地把嘴边擦了个干净,一边盯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是“擦干净了么”的询问。程思嫣被盯得心虚又紧张,明明也不是顶要紧的事情,就是四面楚歌生怕自己喜欢方锐这件事被他给看出来,眼神不自觉地开始躲躲闪闪。
“那那个唐昊呢,棘手吗?”程思嫣顾左右而言他,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鹅肉,就是不敢夹起来吃。
“说很棘手嘛,其实也就那样。你也知道的,百花自从孙哲平伤退之后,暴露出来的硬伤不是唐昊能填补的。”方锐不知是不是有些惋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林倒是经常说唐昊很强,后生可畏。”
“林队状态还好吗?”
方锐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盯着程思嫣看——程思嫣甚至怀疑她也吃到脸上了,不自觉地用手背蹭了蹭脸,这时候她听见方锐说,“你怎么不吃肉,多吃点啊,别给我省钱。”
“哟,方锐大大要请客啊。”
“那是,说了庆祝你转正的,当然不能让你掏钱。快吃!”
06.
《电竞之家》N市记者站的办公室离呼啸战队很近,转正的程思嫣也就近租了房子。吃完饭,方锐顺路把她给送到了小区楼下。
程思嫣不想急着上楼,假装从包里掏门禁卡,不停偷偷瞄着方锐的背影;而方锐也一步三回头,看到程思嫣看他,就挥挥手跟她再道别一次。
方锐好像总是笑着的。赢下比赛的时候,他总是大笑着跟呼啸的每个人击掌;战队粉丝质疑他的打法,他一笑置之;有人拿猥琐流和林枫的战斗贼打法作比较,他也满不在乎。方锐在自我认知这方面的成熟,常常让程思嫣忽略了一点,方锐的年纪似乎还比她小些。
程思嫣喜欢他的清醒,也喜欢他的赤诚——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应该坚持些什么,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捍卫属于他的荣耀,而到目前为止,都可以说他是成功的,只差一个总冠军。
程思嫣刷好门禁卡,隐身在铁门后面的黑暗里,方锐也终于不再回头了。
他真好。程思嫣在心里感叹。
这个名为“喜欢”的滤镜,让方锐在程思嫣眼里的一切都美好得让人心生向往。她知道她的这份喜欢,即便能在表面上克制住,也无法在心中将它扼杀。程思嫣只能由着这样的感情扎根在她心里,就像脱了缰的野马,能看见它呼啸而过的痕迹,却无法抓住缰绳。
程思嫣想,能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人生也足够好。
07.
紧接着,第八赛季就开始了。
H市的嘉世那尊传说中的大神突然退役,一夜成为了时下最最最最热门的新闻,就连《电竞之家》N市的驻站记者程思嫣也被连带着忙碌无比,要见缝插针地去采访自家主场的战队选手们对叶秋退役的看法,即便是正式记者,也只能去蹲点碰运气。
不再是实习生之后,她能没事儿就往呼啸跑的时间变少了。这次到呼啸去,却是不见方锐,只简短地跟队长林敬言聊了两句。
第八赛季呼啸战队开局不利,常规赛成绩并不理想,积分只高过几个保席队伍,以及一塌糊涂的嘉世。程思嫣跟了呼啸两年多,队内压抑的氛围她感觉得到,可是她那时候并没有想到,山雨欲来不仅可以用来形容嘉世,呼啸同样如此。
直到第八赛季全明星的新秀挑战赛上,林敬言被唐昊带着“以下克上”的宣言,击败了。
林敬言一直都是斯斯文文的,自然而大度的老将风范让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不尽如人意的结果,反而是方锐,一直低着头,抿着嘴,好像输了新秀挑战赛的是他本人一样。
方锐跟林敬言的感情非常好,好到有时候程思嫣都会羡慕。一开始把方锐从蓝雨训练营挖到呼啸来,林敬言是不小的助力,本来指望着他接手林敬言的流氓成为核心,结果他却把盗贼玩得风生水起,和自己的队长变成了搭档。
林敬言于他,亦师亦友。分量自然不一般。
08.
但是林敬言还是要离开呼啸了。
呼啸的第八赛季结束得很早,因为他们这次排名第九,没有进入季后赛。虽然有“最佳新人”赵禹哲出道,也依然没有调动起呼啸和战队粉丝的压抑气场。方锐不知是在跟战队放走林敬言赌气,还是气自己没有表现得更好让呼啸杀进季后赛,平时特别喜欢刷微博的这位大神,硬是一个字没在微博上发。
程思嫣知道他心情郁卒,交掉了稿,给他去了条短信,问他想不想吃火锅。
N市的火锅汤底,辣椒油红红的,却也没有十分的辣。好在方锐能吃辣,程思嫣也吃辣——这个小小的饮食习惯都能让程思嫣偷偷开心很久,毕竟相同的饮食习惯对两人的相处有莫大的助力。
肉片下锅,程思嫣的眼镜被火锅的蒸汽熏得起雾,鼻头也被烫得发红,方锐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总算是撑着脸笑了起来。
“吃肉吃肉,烫好了,快。”程思嫣毕竟是个记者,照顾受访者情绪是她当年采写编评的第一课。方锐因为战队郁闷,她就决口不提战队的事儿,只不停地烫肉、夹肉,然后招呼他多吃。程思嫣突然觉得自己怀揣着一个当女友的心思,操着的却是当妈的心。
“唐昊要来了。”方锐喝了一口酸梅汤,带着一种很难琢磨出他此刻心态的漠然表情,盯着火锅。辣椒油浮在汤底上面,泡泡没有成功冒起来——就好像是方锐的心情,他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啊,好好加油吧,”他突然舒了口气,“不能让老林失望啊。”
方锐又笑了。
09.
唐昊来了,给第九赛季的呼啸带来了风光。
收集资料、研究比赛、准备专访,这次全都要围绕着唐昊展开。程思嫣不是方锐专属的记者,她对自己的工作向来有着绝对的责任心——可是越深入了解这个呼啸的新当家的,她就越担忧。
唐昊和方锐的打法风格,天差地别。
这种差别,不是对与错、好与坏的是非题,但也正因如此,唐昊和方锐之间不可调和的冲突一旦撞击,将会格外惨烈。
于是突然有一天,方锐发了微博。
他说,变天了,累感不爱。
方锐在程思嫣的“特别关注”里,他是唯一一个。
看到微博的程思嫣,心里突然“轰——”地一声,她隐约觉得不祥,连忙给方锐发了一条短信,没有得到回复。略犹豫后,她终于还是拔了电话过去,结果听到的是“对方已关机”的系统音。
矛盾爆发了,她的猜想在苏沐橙那儿得到了证实。
她知道,这不是方锐的问题,她也知道,呼啸当初放弃了林敬言、引进了唐昊,如今更不会为了方锐而放弃他。想到这层,连她自己的内心都觉得,离开呼啸,对于方锐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舍不得?其实也没什么好舍不得的。因为喜欢,所以希望他能实现自己的梦想,道理就是这么浅显。
“微博上可有好多战队都在邀请你哦!”最后,程思嫣对方锐说。
10.
“张老师,对不起,这个专访我不能做。”
方锐刚走出训练室,就听到了熟悉的程思嫣的声音。虽然战队已经示意他为自己寻找后路了,日常的训练也不能落下啊。这两天方锐过得并不容易,毕竟他即将被放弃已经是战队人尽皆知的秘密,这个“副队长”名存实亡。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新闻点,可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新闻点去戳人家的伤口,这有悖我们的人文关怀不是吗?”
“我们关系是不错,我承认,”方锐听着觉得程思嫣都快哭了,“可是私交不错并不是我没有下限地挖新闻的资本,这对方锐不公平!”
方锐听到程思嫣的话一怔,原来自己是这段对话的主人公,程思嫣是在为了他跟自己曾经的带教老师据理力争。她或许是想来看看他的情况,却意外接到了老师的电话,才会在走廊里说这些吧。方锐想。
“对不起张老师,这个选题我不会做的。”
程思嫣挂了电话,回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方锐。她发现,曾经一瞬间击中她内心的,方锐眼神里闪着的,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专属的,热忱、勇敢、和生机勃勃的光芒,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跑到方锐面前,抱住了他。这是她两年来无数次想做,却胆怯于做的事。
“方锐,”程思嫣突然哭了起来,“呼啸不要你,是他们有眼无珠。你会找到一个更好的战队,你会拿冠军给他们看的。”
程思嫣踩着她的小高跟,刚好能把头埋在方锐的颈窝。
眼泪蹭在他皮肤上,感觉痒痒的。
11.
“哎呀,哎呀,你别哭啊,该哭的应该是我吧。”方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流眼泪的女孩子,毕竟他的初恋曾经让他在“荣耀和她”里选一个,结果可想而知地分手了,之后的好几年他就没有再谈过恋爱。
他不知道程思嫣对他的支持,甚至真情实感地掉眼泪,是出于随队记者对选手的崇拜,还是出于私下建立起的友谊,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不曾细想的情感。但是此刻,他觉得自己在呼啸这么些年,也挺值得的。
“好了,你想不想吃烤肉啊,我请你吃饭去。”
“不,不行,我还没交稿呢。”程思嫣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还是抽抽噎噎地。
方锐难得被程思嫣拒绝一次,还是这么无厘头的理由,只得又好气又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好吧,我等你写完稿。”
最后方锐和程思嫣还是坐在了烤肉店里。程思嫣好像因为自己的情绪崩溃觉得不好意思,也不起话茬,只顾着埋头吃,她吃多少,方锐就烤多少,生怕她吃不饱。
“我准备,到兴欣看看。”方锐说。
“兴欣?”
“怎么样。”方锐似乎心里也没什么底,也不知道那尊大神给他灌了什么迷汤,竟然说动他去看看。
“我觉得不错呢,有叶神,还有苏沐橙,说不定挺适合你。”程思嫣哭也哭过了,终于不再考虑吃相优雅这件事,说着说着又咬了一口包着烤肉的生菜,“诶,说起来,魏琛在蓝雨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吧!”
“可不是,我打挑战赛的时候他都退役了。”
“老前辈老前辈。”两人都笑了起来。
12.
方锐和程思嫣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准备到兴欣去了。
程思嫣发现,叶神真的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他们不知道聊了什么,方锐不仅打算转型做气功师,他眼神里闪着的,那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专属的,热忱、勇敢、和生机勃勃的光芒,又回来了。
无论过了多久,程思嫣想,她都会无数次地被方锐的眼神给击中。
怀抱着赤子之心的男孩子,实在是过于迷人了。
“要加油呀,方锐大大。”程思嫣望着方锐,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又觉得尽在不言。
毕竟,他能继续追寻自己的荣耀,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离别和儿女情长,从来就不是他们的主题。
她只想方锐快乐。
“那你呢,程大记者。”方锐突然走向她,“我去了兴欣,你可不能看上其他的盗贼啊。”
“噗,想什么呢,我可是方锐大大的脑残粉啊。”
“是啊是啊,”方锐突然抱住了程思嫣,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这次,轮到程思嫣愣在了原地。
她想过一万种告白,十万种恋爱的开头,一百万种和方锐恋爱的方式。然后这一天,突然就来了。
就像她喜欢上方锐的那一瞬间,猝不及防,让人没有准备。
却让世界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最后,程思嫣也搂住了方锐。
爱情这匹脱了缰的野马,从它出现的那一瞬,就已经在他们的生命里狂奔。
无论如何,抱紧它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