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大门
04.
到底应该说,在意的开端,是从那以后苏沐橙经常能在校园里偶遇叶修;还是说,因为经常能偶遇叶修,苏沐橙才开始在意起来,就像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她也说不清。
说到底,这个问题任谁也说不清。
更何况说是偶遇,归根结底到底是不是因为他们认识,碰见了才有印象,也未可知。
年代久远的事情,回忆起来过程、细节都已经渐渐模糊,记忆却能为我们留下鲜明的结论。所以,我们说苏沐橙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在意起叶修的存在。
而青春期的悸动,十有八九就是从这一星半点的“在意”发展起来的。
不过那个时候的苏沐橙,还没有接触到铺天盖地的青春文学,所以“在意”对她而言,也只是碰见了会多看几眼,听见他的名字,会不自觉仔细听听别人是如何评价他的,仅此而已、她就像每一个刚进入初中的小孩儿一样,忙着为自己从小学到初中的微小成长而兴奋不已。小孩总想长大,想看更多的世界,殊不知有多少大人被禁锢在“长大”的牢笼中,曾经想看更宽广世界的梦,也早就被抛诸脑后。
简而言之,那个时候,“男孩”还没有成为青春的烦恼,对苏沐橙而言,叶修仅仅是一个高一的学长。只不过因为主干道上的一个意外,开始有了些交集罢了。
“沐橙你看,那个是不是叶修?”楚云秀是最喜欢观察高年级有没有好看的学长的,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看看长得好看的人,心情也会变好。
“嗯?我看着像叶秋呀。”苏沐橙顺着楚云秀的目光,看见了操场上迎面走来的学长。
“你不是说叶秋戴眼镜嘛!”楚云秀不服。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太像叶修。说不定人家叶秋下课了不戴眼镜呢。”从那个时候开始,哪怕是一样的校服,一样的发型,一样不戴眼镜,苏沐橙都拥有着一秒辨别叶修和叶秋的特异功能。
然后她们就看见了另一个身影,从后边跑着追上了叶秋,手一勾就搭上了叶秋的肩。
“诶,苏沐橙?”后来者看到了两个学妹,先打起了招呼。
“叶修学长好。”苏沐橙见他还记得自己,也笑眯眯地问了声好。
“下午放学之后开大会,你知道的吧?”
“嗯,知道。”苏沐橙点头。
“那下午见咯!”叶修语闭,又朝着苏沐橙摆了摆手,就勾着叶秋往男生宿舍楼走去了。
“哇……沐橙,你真神了,还真能分辨双胞胎啊。”楚云秀全程围观了叶修和苏沐橙搭话,只剩下叹服。
“没有啦,可能是直觉吧。”苏沐橙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而跟双胞胎反方向的两个小姑娘,并没有听见兄弟俩,也发生了一些关于她们的对话。
“谁?”叶秋问。
“学生会的小学妹。”叶修不以为然。
“哦……小,学,妹。”叶秋一字一顿。
“干嘛你,你别打人主意,人亲哥哥可是我们会长。”叶修调侃。
“少胡说八道了,我又不是你。”叶秋立刻反驳。
“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怎么了我。”
“呵呵。”叶秋笑而不语。
如果说苏沐橙的天赋,是分辨叶修和叶秋双胞胎;那么叶修的天赋,“让苏沐橙心猿意马”这一点,当之无愧。
好在初一的课程表,下午都会尽量少安排文化课。苏沐橙跟着队伍在操场上慢跑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中午和叶修偶遇的那个地方。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同学跟她说话,也只是不自觉地“嗯”“啊”地敷衍。
“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旁边歇一会儿?”
“嗯?啊,”苏沐橙这才回过神来,“我没事。”
一个下午过去得很快,毕竟苏沐橙一直在走神。她来到学生会借来开大会的会议室时,苏沐秋已经连迎新的PPT都准备好了,抱着手靠在门边,跟一个一个新加入学生会的同学打着招呼。
苏沐橙挑了个不近不远的地方,刚准备坐下,苏沐秋一个眼刀杀来,她只好悻悻地坐到了第一排。苏沐橙深谙“枪打出头鸟”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在学生社团表现得过于积极,就像在刻意讨学长、学姐欢心似的,有点惹人闲话。更何况她和苏沐秋的关系,让她看上去本来就像是“关系户”。但是奈何哥哥就在面前,还摆着一副“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的妹妹我来罩”的姿态,苏沐橙也只得顺了他的心意。
不过苏沐秋主持大会的时候,的确是会长风范,风采斐然。苏沐橙看着他,偷偷告诉自己,也要努力成长成为哥哥这么棒的人。
其实学生会在没有大型活动举办的时候,很少开大会,只有每学年的新人分部以及认识各自的部长是例会——也就是这一次的大会了。苏沐秋把苏沐橙安排到了学生会的外联部,说是她太怕生,容易怯场,想锻炼锻炼她。同样被分到了外联部的,还有原本报名了体育部的叶修。理由是他形象佳、口才好,活脱脱拉赞助的好苗子——这是后来苏家饭桌上,苏沐橙绕了好大一个弯子旁敲侧击跟苏沐秋打听出来的。
拉赞助,听起来好像离学生时代遥远,但对于兴欣的学生社团而言,由学生社团主办的活动,扣除掉学校本身可以提供的设备,活动相应产生的其他开销,全都需要通过赞助实现。这些赞助都由学生自行寻找、接洽,赞助金额大小与合作方法,也都各凭本事。
虽然所谓的赞助商,也不过是学校周围的文具店、书店、乃至奶茶店,但这的确算是学生们接触“社会”的第一步。
分完部门,苏沐秋又调出了一个新的PPT,开始介绍每年由学生会主办和协助的活动。从新学年算起,上半学年有十月底的运动会,十一月到十二月的校园文化节,十二月底的新年晚会,以及下半学年三月份开始的校园歌手大赛,四月份的校内篮球赛。社团活动很多,PPT里还放着历届活动的照片,苏沐橙越看越兴奋,再一次感叹上初中真是太好玩了。
“虽然现在才九月下旬,学校的运动会也只需要体育部协助布置场地,宣传部出一张海报就可以。我们本学期的大头工作还是落在文化节和新年晚会上。活动比较多,也希望大家能合理安排学习时间,不要因为社团活动影响到学习成绩。”苏沐橙在家里几乎没见过苏沐秋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校园文化节的活动内容我会跟各部长先讨论过上报学校,具体分工由各部门部长安排。之后我们开大会的机会比较少,都是各部门内部的会议,我也会尽量出席。开会时间大家平时注意听广播站的广播,其他时候有问题可以到高二三班找我。”
学生会大会散会的时候,楚云秀已经在会议室门口等苏沐橙了。广播站的站长学姐雷厉风行,给每一个新来的播音员和策划配了相应的老成员,就开始布置运动会相关的事项。虽然运动会不需要学生会的出动,却需要播音员念班级介绍、优秀投稿,以及接受点歌。
楚云秀对于只有高二和高一的播音员可以在入场式时在主席台念班级介绍表示不服,主要是她真的想偷懒,在方正里站着多累啊,平时还要训练走齐步、变花样——这不就好像又回到了军训嘛——她只想坐在主席台的角落里,做一个安静的、声音甜美的美少女。
“等你高一再到广播站去,不就有机会了嘛。”苏沐橙对此只是笑了笑,毕竟她虽然不太喜欢运动,却还是挺喜欢集体活动的。
“说起这个,你刚才开会看到张新杰了吗?”楚云秀突然神秘兮兮的。
“你那个强迫症同桌啊?”苏沐橙了然。说起这个张新杰,在楚云秀的形容下,苏沐橙对他只有五体投地的佩服。据说他的课本、练习册都会按照科目名字的首字母缩写排列,文具盒里的笔排放整齐、橡皮有固定摆放的位置——神级强迫症。相比之下,楚云秀就是一个随性得不能再随性的人,课本叠练习册,练习册叠试卷,抽屉的东西也就随手一放,不知道的人看了这一对同桌的桌面,还真难分辨男女。
不过就是这么神奇的一个人,居然没事就给楚云秀讲题,还总在晚自习提醒看小说的她老师来巡堂——一副司马昭之心的样子。
“可不是,那天我明明看到他领了一张学生会报名表,还死活不告诉我他报了什么部门。”楚云秀撇撇嘴。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啊,回头我帮你问问我哥?”苏沐橙好心地提出解决办法。
“哦哟,那你注意了什么啊?”楚云秀一脸狡黠,“叶修哪个部门?”
“他啊,他是外联部,跟我一个部门呢。”
“哦……问你叶修什么部门你就知道了哟!”楚云秀故意拉长尾音,俏皮的声线仿佛都在嘲笑苏沐橙瞬间红透了的脸。
“别瞎说,一个部门我就注意了一下嘛。”苏沐橙一边努力分辩,一边用手背蹭脸颊,想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一点。
“楚云秀。”一个让楚云秀再没法嘲笑苏沐橙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
“啊,张新杰,哈哈哈,好巧哦,你也加入学生会了啊,哈哈哈。”楚云秀笑得尴尬。
“你还不去吃饭。”不是疑问句,也不是祈使句,但是楚云秀立刻停止了对苏沐橙的调侃,拉起她落荒而逃。
看来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一物降一物”这么回事。
苏沐橙回头看了看偷笑的张新杰,又看了看身边的楚云秀,觉得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