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里的人总是会感到恐惧,这时候只要有一丝光亮,都足以让人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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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四赛季从嘉世出道之前,苏沐橙一直住在苏沐秋生前租下的小屋里。叶修刚成为电竞选手,一天至少要训练14个小时,能够回来看她的时间少之又少。
小屋是名副其实的小屋,其实只是一个单间,被房东硬生生隔出了一个卧室,成为了苏沐橙的小女孩专属天地。她记事起,苏沐秋就睡在客厅,后来收留了叶修,他们就俩人一起在客厅打地铺。
就是这样外人看来拥挤不堪的小屋,三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反倒是热闹有趣的。
夏休期的时候叶修会回来住,依然在客厅打地铺。刚开始少了哥哥,苏沐橙对于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朝夕相处还有些不适应,但小姑娘毕竟年纪小,相处久了,便对叶修渐渐生出了依赖。
在黑暗里的人总是会感到恐惧,这时候只要有一丝光亮,都足以让人欣喜若狂。叶修就是苏沐橙的那道光。
但是她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叶修不是苏沐秋,不是她的哥哥。所以在享受叶修的照顾时,总不能像被哥哥照顾着那样心安。
于是她绞尽脑汁地,试图回报他。
就这样,有来有往,二人之间始终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苏沐橙高中时就已经决定加入职业联盟,除了周末到青训营报道,每周五都会逃课偷偷练习。老师对她早就无可奈何,叶修也在狠狠吸了一支烟之后,默许了她的逃课。
苏沐橙是个聪明的姑娘,毕竟叶修不在的时间里,长时间的独处,给了她无数胡思乱想的机会。在她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叶修,做出的每个决定都希望得到他认可的时候,苏沐橙发现,叶修在她心里不再只是个15岁闯入自己生活的游戏天才,她爱上了叶修。
是与他的相依为命中产生的爱,或是别的什么,感情的脉络对于少女而言都是不重要的——在爱里,她们只记得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但苏沐橙是个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自己的私心,也能感受出自己与叶修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她告诫自己,这种平衡不可以被爱打破。可是太过年轻的她还不懂得,当爱出现的时候,一切平衡都会被打破。
还不满18岁的苏沐橙学会了克制,在叶修面前表现得一如往常。
所以说,太聪明的姑娘,是不会过得轻松的,哪怕旁人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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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退役之后,苏沐橙能见到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见面的机会还要仰赖联盟的固定赛程——遇到B市战队的主场。
不变的是每年清明节,叶修都会飞到H市来,带着苏沐橙和陈果一起到南山公墓去。但是现在的叶修跟以前也不太一样了,瘦了,也更挺拔了,西装革履的样子总让人想起他那个以“离家出走”为理想的弟弟。
今年的苏沐橙捧着一大束红色的三色堇来到了苏沐秋的墓前。叶修站在身侧,就像之前的每一年那样。苏沐橙放下花,一边整理苏沐秋墓前的杂草,一边跟哥哥报告着这一年兴欣和自己的成长。
她看着苏沐秋淡淡笑着的照片,突然觉得有点委屈,这个自己可以无条件依赖、撒娇的男人,已经离开她好久了。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心里藏着的那些不可言说的爱,再也没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哥哥,你看,你现在年纪比我小好多哦,嘿嘿,以后你才是小朋友啦。”最后,苏沐橙笑道。
习惯了自己多年的克制,这点委屈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但苏沐橙还是戴上了她笨重的墨镜,试图对身边的男人掩盖自己的鼻酸。
“今天话很少啊。”叶修到底职业选手出身,眼神不差,对细节也一向十分在意。
“嗯,那是因为今年很顺利啊。”苏沐橙依然这十几年来最自然的样子,“不过好像太顺利了,让人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
“是啊,云秀都打算退役了吧,你呢。”虽然退役了,叶修还是经常在群里被黄少天等人揪出来瞎聊。
“我啊,再打十年吧?”苏沐橙又笑了。果然对自己而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如眼前的这个男人吧,以致于光是跟他的生理距离靠近一点,就足够让人开心。
“你要再打十年,沐秋会不会跳起来掐死我,怪我把你带上歪路了。”叶修也笑。
“好啦,等我想好了会告诉你的。”
退役,对于26岁的苏沐橙而言,确实是一个还没想好的话题。叶修还在的时候,她的目标就是让叶修登上荣耀的巅峰;叶修离开之后,她好像就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和方向。于是她留在联盟里,守卫着“第一枪炮师”的称号,守卫着到处都是叶修气息的兴欣。荣耀、联盟,这是仅存的,她能抓住的,和叶修有关的事情。
只是,她后来在联赛里拿到过“输出之星”,拿到过“MVP”,却唯独没有再跟谁拿到过“最佳搭档”。
所以说,再聪明的姑娘,在漫长而无望的单恋里,都难免失去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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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岁的那年夏天,苏沐橙退役,离开了兴欣。
她告诉叶修,她要去环游世界。
从15岁到29岁,叶修这两个字就像一个魔咒。这个魔咒禁锢了苏沐橙,让年少的她只围绕着他打转,把他当做整个世界。
这些年,耽于这份爱,苏沐橙小心翼翼扮演着叶修的至交好友、最佳搭档、头号迷妹等等角色,生怕往前进一步就打破他们自然而然又平静的生活。她相信自己是懂得叶修的,也相信叶修懂得自己,可只是懂得,还不足以支撑起一份长达十余年的爱。
而现在,她想去看看整个世界的样子。
她想去看看没有叶修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苏沐橙偷偷换了号码,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的好友们,包括叶修,时常会收到盖着世界各地邮戳的明信片。但明信片从世界各地飞往它的目的地时,苏沐橙早已背上行囊,去往下一个地方。
在纳米比亚的时候,苏沐橙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大型动物,还有昆虫。
她本来是很害怕昆虫的,以前苏沐秋在的时候,所有飞蛾、蟑螂都不会在屋子里存活超过一分钟。
后来苏沐秋不在了,叶修住进了嘉世。
在一个初夏微凉的夜晚,苏沐橙开窗通风的时候,一只飞蛾闯进了她的小屋,不断撞击着日光灯,发出“啪”、“啪”的响声,听得她背脊发麻。
“叶修。”她下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
回应她的只有空气的沉默。
可是苏沐橙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只用了5秒做思想准备,到厨房抄起扫帚,举起来就往飞蛾扑去。
“噗”的一声,飞蛾的尸体沿着墙壁掉了下来。
身处纳米比亚的苏沐橙突然想起了这只飞蛾。她觉得自己比这只飞蛾聪明太多。
她是不会一遍一遍往日光灯管上撞的。
只不过,想起飞蛾的那一刻,“噗”的一声,她心里的那束光亮,好像也灭掉了。
-Fin-